[武俠]蝶舞大唐春(全本)-38

卷七风云变幻14太子殿下

“晚生知道城外一处地方,颇为适合隐藏伏兵!”我想起当日大羊同的藏身之地,开口向正要离去的王晔说道。

王晔面色一喜,“那敢情好,公子这就带贫道去看一下罢?”

张柬之知道我等高来高去的功夫,并不惧巡查宵禁的金吾,便放心的让我和雯雯王晔连夜出城。王晔对那片密林十分满意,看过之后就离开去迎接姚崇张仁愿他们了,我和雯雯则潜返张府。

白天的洛阳城一如往日,里坊内高墙大院间安静肃穆,仅偶有行人车马通过,商贩云集的北南西三市却是热闹繁华,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总体上一切看来都很平静,毕竟对于这此些普通市民来说,生活仍在安静平缓的向前流动,与往日没什么大的差别。

但暗流确实在涌动,在权力高层涌动!

清晨,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几十个衣甲鲜明的千牛卫的族拥下来到了大周魏王武三思王府的门口,从车里走下一位衣衫华贵,相貌俊美的邪异的公子哥儿,面上微带一丝忧虑,更增其俊美。远处一个青衫人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喃声道:“张昌宗?他怎么来拜访武三思?”说完匆匆离去。

同时,新任羽林将军扬元琰跨入了第一宰相张柬之的马车,小半个时辰后,扬元琰离开,张柬之的马车向北驶去,他还要与驸马王同皎进行一次会晤。

下午,都城上东门守门的金吾小头目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面带笑容从街上走过,上东门是洛都东北部的一个小门,由几十个金吾兵负责天亮开门,天黑关门,偶而上边有命令下来,他们还会对来往行人进行一番盘查,小小享受一下权利的感觉。这个小头目现在心里喜滋滋的,原以为自己那个老乡,新任羽林将军扬元琰现在已经是京城的贵人,不可能与他这个看城门的金吾小头目相认,谁知扬将军竟然认出他来了,还请他赴宴,并收了他的同乡之礼,答应有机会就将他调到自己手下,羽林军啊,那是守卫皇城的,比他现在又苦又累的金吾待遇不知要好上几倍,而且到了羽林军中,凭着老乡的提携,升迁也比现在容易的多,也许有一天,自己也能做上将这呢,小头目美滋滋的想着。

心揣美梦,微带酒意的金吾军小头目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东门,看到下面弟兄正在盘查进城的行人,从美梦中回到现实,现在他还只是金吾军中的一个头目,每天要看着这座死城发呆。

“头儿,回来了,穿这么光鲜,唉哟,还喝了酒呢,碰见啥好事了,咋也不叫咱们兄弟一声?”一个属下向他打招呼。

刚从美梦中回到无奈现实的小头目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忙你的活去,长官的事是你管的吗?”说着套上盔甲,在城门边坐下了。自己遇到贵人的事现在可不能让这帮兔崽子知道,嫉妒心下不定就会有人出损招坏他好事,等扬将军将事情办成了,看这帮小子怎么傻眼?下午暖洋洋的阳光下,小头目又做起了自己的美梦。

那个打招呼的金吾兵心里暗骂一声,“靠,穿身好衣服,喝两口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长官?哼!”心里正生闷气的金吾兵拦住了一个要进城的道士,恶狠狠的盘查起来,自然没查到什么,只好放了过去,接着是一人四十几许的文士,正笑眯眯的望着他,浑身透着祥和,却又有一种让人从心底里折服的气势,本想将其刁难一番的金吾兵看到那笑容,心里莫名的一暖,随便问了一句就放人过去了。

坐在一边做美梦的小头目突然发现了自己一群属下与往日的不同,问身边一个金吾兵“唉,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这么认真了?”

“刚才头儿你请假离开那会儿,上边传令说这几天可能要出事,让把紧点!”

“你怎么不早说?快打起精神来!唉,你去查一下那两个壮汉,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藏兵刃?”小头目行使起自己头目的权力来,却不知道在他不在那一段已经有十几个类似的壮汉从这小小的上东门进入了都城,他们身上边一片刀刃都没有。

小头目也没注意到那个刚进门的中年文士听到他和属下的对话后,眉头微皱了一下,然后加快了行进的脚步,而那个道士也急步跟了上去。

夜,张府,姚崇用清水洗去了脸上易容的药水,向一边的我微笑道:“你们江湖上这些小玩意儿还真管用!”

我笑一下,没有说话。张柬之道:“姚相收拾好的话,我们到秘室相谈吧!”

姚崇点下头,一入密室,张柬之便将当前局势还有他的布署一并向姚崇说了。姚崇面色相当凝重,“张相你确定所有的安排都没有走露风声,我今天进城时感觉金吾查门查的严了,是不是武家嗅出了什么?”

张柬之摇摇头,“消息不可能走漏,我联络的仅是几个咱们的亲信之人,他们都多年相交信得过之人,不过张家兄弟看来是已嗅到什么气息了,有人告诉我今天早上张昌宗出宫拜会了武三思,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们绝不可能得到咱们的真实情况的。而姚相你回到京城的事,现在仅有我们在坐的和何公子那个侍婢知晓。”

“那就好,张氏兄弟感觉到一些不安是应该的,从张相你成为政事堂宰相起他们就开始不安了,要不也不会怂恿皇上将我和唐老将军调出京城。”姚崇道。

张柬之微微一笑,“就算他们感觉到了什么也不怕,武家虽手握众兵,但只要咱们暂时不招惹他们,他们未必肯出力保护张氏。”现在全部的金吾军,绝大部分的羽林军都握在武家手里,在京城诸军中战有绝对优势。

姚崇面现沉思,“武家?北门禁军,南牙军和部分羽林军再加上仁愿带回来的二千精骑,武家兵力虽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但战力不见得比得过我们。”

张柬之点下头道:“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是张氏兄弟,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守卫在禁中皇上身边那一千千牛卫,姚相也知道这一千千牛卫乃我大唐诸军精锐中的精锐,又位于禁中,其统领田归道好像与二张走的相当近。”

“不妨,田归道只是为人谨慎,不愿和二张起冲突,心里未必喜欢二张,再说那些士兵不可能为二张拼命的。今天随我一起潜进城的,有二百从沙场上挑选出来的死士,现在的问题是给这二百死士配上铠甲兵刃。”姚崇道。

张柬之沉思,“要不,我让元琰和彦范想想办法,从羽林军中设法弄一批装备来,或者设法从兵部弄一些来,只是二百套太多,我怕让有心人注意到。”

我想起唐休憬托史元干捎给我的话,插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儿也许有姚相需要的东西?”

姚崇望向我,我望着他道:“唐老将军好像有收藏兵铠的爱好!”姚崇和张柬之一起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那好,现在姚相已回,万事俱备,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明晚就举事如何?”张柬之看向姚崇道。

姚崇点下头道好。

张柬之道:“事前部署准备老夫这一介书生可以胜任,但真正行事时坐镇指挥全局还得姚相你来啊!”

姚崇军伍出身,这时也不客气,点下头,眼精芒突射,浑身气势一变,仿佛立时便成了万军统帅。向一边的王晔道:“道长,你现在就出城,会合仁愿他们,让他们于明晚子时带人伏于上东门外。见到信号后入城!现在就去吧!”

王晔起身答应一声离开。

姚崇接着向张柬之道:“明天让扬元琰带一批亲信羽林,伏于上东门附近,接到信号后以公务出城为名,赚开城门,那守门金吾愿开门便罢,不愿开门就武力夺门。”

张柬之点头,姚崇吁一口气,喃声道:“希望可以不用到仁愿这颗棋子!”接着望向我道:“林生你明晚带领那二百死士打头阵,据你所说张氏兄弟都有些功夫在身,诛杀二张的事就落在你头上了。让桓彦范和敬晖带领亲信羽林在后面支持你们。”我点头答应。

“张相,你联结几位朝臣与王附马,到时候一定要请出太子殿下,你们拥着太子殿下带北门禁军随在林生身后入宫,入宫以后的事就全由张相你做主了。”

张柬之点头道:“明白!”

“我会在明天去拜访相王,借相王府之名统领宫城南边皇城里的南牙军,监视城内其它诸路军队,一旦有异动,我就发出信号召仁愿他们进城,不让外因影响到你们在宫中的行动。”姚崇说道。

相王年幼时曾任南牙统领,虽不视事,然其宽厚爱人,深受南牙军中上下之爱戴,现相王三子临淄王李隆基亦在南牙军中任职,与军中诸将交好。因此南牙军与相王府关系十分密切。姚崇曾任相王府司马,深得相王父子敬,又曾任兵部尚书,掌兵多年,南牙军中不乏其门生,故控制南牙当不成问题。

第二天所有的知情人都行动了起来,我在唐府一个留守下人的帮助下将那些铠甲兵器取出分发给姚崇带回混进城里的死士,然后于傍晚时分,在王同皎的帮助下将人分批悄悄的带到了皇宫东北部含嘉仓附近集结。含嘉仓是皇宫东北处的一处大粮仓,守仓人早已在白天就被王同皎设法支走了。

夜色渐渐的覆盖整个洛阳城,然后遂渐变浓。我带着雯雯和二百死死士静静隐在含嘉仓守仓人住所。身后二百人的呼吸有些粗重,我能体会到他们心里的紧张,他们虽不如我明了他们将要做什么,却也从这诡秘的气氛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有必要给这些死士鼓鼓气,我转过身来,望着那二百双因久经沙场厮杀而微显绿意的眼睛,星阳摄魂攸的提起,蛊惑性的嗓音响起,“诸君,你们都是姚帅和张将军从军中千挑万选捡出来的,乃军队里精锐中的精锐,非常之人担当非常之事,你们现在也许还不太明白你们今晚要做之事的伟大意义,但我告诉你们,待会儿我带你们去做的事的意义绝对比你们赢得一场沙场厮杀来得重要,有奸佞小人为祸朝廷的事想必你们都已经有所耳闻,而你们恐怕不知道皇上已经在宫中抱病数月,不唯你们敬重的唐休憬唐帅,姚崇姚帅及朝中几位丞相这些国家顶梁柱不得见,就连皇上亲生骨肉的太子殿下与相王也不得见,唯有两个奸佞陪侍在侧,所有诏令皆自小人手中出。”我说到这儿时,面前一群人已经面露惊疑,互相打眼色,只是平日的训练有素让他们没有交头接耳。我稍顿一下,接着提高声调道:“我们今晚就是要奉太子殿下的诏令拥护太子诛除奸佞,肃清群侧,以免小人继续祸朝廷,荼毒天下。今晚事成之后,你们,待会儿要与我并肩做战的兄弟们,就是社稷之大功臣,将得到朝廷大大的封赏!”

眼前诸人的目光终于炽烈起来!

外面传来两轻一重的敲门声,我知道是接应的人来了,打开门,看到一身戎装的王同皎,他向我点下头,轻声道:“张相他们到了,走吧!”

出含嘉门,外面不远处就是曜仪门,由曜仪门进入曜仪城后,数百步可到玄武门前的玄武广场。现在玄武广场上的玄武门前已黑压压的站了近千人,没打火把,也没有一丝声音。张柬之,桓彦范,李多祚及其它几位大臣将军都已经站在那儿。

我们到后,大家便一齐把目光望向了张柬之,张柬之面色凝重的朝众人点下头,沉声道:“姚相已于半个时辰前携临淄王控制了南牙军,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李将军,王附马,诸位大人,我们先入内到殿下寝宫迎接太子殿下”皇太子李显现在即未居于外面的太子府,亦未居于东宫,而是住在皇宫北部的一所侧殿。离玄武门不远。

李多祚点下头,纵马到玄武门前向上面挥了挥手,那裹着厚厚铁皮,坚重厚实的皇宫北大门便缓缓的打开了,众人鱼贯进入,守门的北门禁军视而不见。进入玄武门,前面就是皇宫,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直接杀进去。

有一千多北门禁军汇入了队伍,这些应该是李多祚挑出来的亲密腹心。一行三千多人经过太子所居侧殿时停了下来,等着张柬之李多祚他们请出太子李显。没有太子,今晚的行动便完完全全是谋反,下面士兵不免心中惊疑,有了太子便可以让大家理直气壮。

可是一群人进去好长时间了,却没有丝毫消息传出,让留在外面的我和御林将军敬晖心中惊疑不定,下面的士兵间也升起了不安。

“里面出问题了?”我心里寻思,望向敬晖这个三个月前才被张柬之安入羽林军的羽林将军,他的脸上也充满惊疑。

有人从宫里走了出来,我和敬晖一起迎上前,是另一个新任羽林将军桓彦范,和我算是老熟人了,他一脸忧虑的对我们小声道:“事情出了变故,太子殿下畏缩不肯启行!几位大人和李将军正在努力劝说。”

看到桓彦范脸上那深深的忧虑,我知道劝说的效果的不大,微微思索一下,沉声道:“今晚若请不出太子殿,你我诸人将皆死无葬身之地,必须请出太子,即便强掳,也得让太子启行!”

桓彦荡和敬晖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桓大人,你带我过去,下官也许有办法请动太子。”

桓彦范看一眼敬晖,脸现决然之色朝我点下头,“何大人随我来!”转身向内行去,我和雯雯跟上,我已经打算冒天下之大不违,用星阳摄魂将这个懦弱的太子控制上一个晚上。

桓彦范带我进入灯火通明的大厅,张柬之等皆跪在地上,一个五十几许,仅着洁白内衣,留着一撮胡须,白白胖胖的老人正目光闪烁,焦急愤怒的来回踱着步,“你们这是谋逆!母皇不会放过你们的,谁让你们自作主张将我牵涉进来,嗯?你们快退下吧,明天就向母皇请罪去,不要把我牵扯进去,听明白了吗?”其话语已有些因恐惧而疯狂的意味。

我在大殿门口看到这个眼中满是恐惧与慌乱的皇太子,看他那白白胖胖的样子,保养的很好啊,那有一丝王同皎那日在瑞芳酒家所说的因为思念担忧母亲而形销骨立的影子。他闪烁的眼神,慌乱的步伐,昭显出他内心的恐惧。太没有担当了,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我在心里如是道。但女皇能将一份恐惧如此深深植入可能争夺自己皇权的儿子心中,这份手腕确非常人所能做出。

卷七风云变幻15,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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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多祚和王同皎满脸愤懑,张柬之已是泪流满面,痛哭道:“殿下,老臣等此举全是为了殿下啊,难道殿下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高祖太宗拼其一生打下的江山就此断送于小人之手吗?如今正当危急时刻,能否保住先祖基业,就在此一刻,错过了,臣等身死事小,殿下他日何颜见高祖太宗及高祖于地下啊?”

“别说了!”李显转过身双手握拳朝张柬之大声嘶喊道,接着像突然失去了力量,喃声道:“不行,我不会跟你们去的,母皇会处罚我的,我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过得安稳日子,我不想再被流放啊!”这个五十多岁的皇室贵胄说着说着竟坐到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我心里怒其不争的同时也对其升起一阵恻然,但今晚既已走到目前局势,他这个太子是去得去,不愿去也得去。正提起星阳摄魂,欲举步上前时,突闻内厅有人高喝道:“太子妃驾到!”

我心中一懔,停了下来。

锦衣罗绣,姿态雍容的太子妃韦氏从大厅后面小门进入大厅来,太子李显看见她,仿佛看见救星,眼中露出希望之光,起身冲上去拉着她的手急切道:“爱妃,你终于来了,快帮我想个办法,他们,他们让我带兵进宫谋反啊,母皇会杀了我们的。”

韦氏没理李显,凌厉的目光从跪在厅前的张柬之等人身上扫过,看到站在门口的我时,目光微微驻留了一下,我垂首避开她目光。

韦氏的目光最后落回身边恐慌的太子李显,果敢的声音响起,“殿下,奸佞在朝,不唯殿下储位安,命亦悬于人手。今日难得如许忠臣良将,不惜性命,披坚执锐助殿下扫除奸佞,殿下怎可爱惜自己性命,辜负诸位大人一片苦心,陷诸位大人于死地?”

“爱妃,你也让我去?”太子显慌恐的目光盯着韦氏,“不能啊,爱妃,不、、、、、、”

韦氏柳眉一竖,大声道:“殿下以为今晚之事你不去就可以脱罪吗?错了,去尚有一线生机,不去,你我夫妻是必死无疑!”

太子显被这句话喝的目瞪口呆,面如死灰,韦氏不理会其反应,向身后带来的侍婢喝道:“来呀,为太子更衣!”然后目光转向王同皎,“同皎,把马牵到厅前来,扶太子上马!”

王同皎喝声是,待他将一匹黑色俊马牵到厅前,几个侍婢已将太子的金龙朝服穿到了李显身上,韦氏将其拉到厅前,王同皎上前抱其上马。

“殿下,是生是死,全看殿下今晚了!臣妾在此等候殿下佳音!”李显在马上回望一眼韦氏的坚定目光,终于点了点头。

“一切全都托付于张相了!”待王同皎牵马载太子走出几步后,韦氏朝随后要离去的张柬之深深一揖,如此说道,望向张柬之那目光通灵透彻,仿佛已经洞悉一切。

张柬之微愕得一愕,垂首避开韦氏目光,点下头离开。韦氏望向我的目光里已微带笑意了。只是这笑意却让我心间升起一阵恶寒。

皇位,太子,韦氏,明宗,我的心里覆上了一片阴影。

接下来的斩宫夺门比我预想的要容易的多,二百死士在前,桓彦范,李多祚等带着二千多羽林军和北门军拥着太子与张柬之等随于死士之后。众将士一边在口中高喝着“诛二张,除奸佞!”一边向禁中闯。宫中守卫的羽林军一来军力分散,无力抵挡,二来听到这边众人所喊口号,又看到太子龙袍也根本无心抵抗,纷纷走避。

一路势如破竹的杀到女皇现居之迎仙殿,已被喧闹惊动的张氏兄弟提剑与大将军田归道驱动当值的数百千牛卫来迎。张柬之于太子身边大呼:“今日奉太子令诛除奸佞二张,其它人等若敢抵抗,与二张同罪,杀无赦!”

千牛诸卫惊疑,张昌宗扬声大喝道:“诸将士莫听其妖言,这是太子勾结张柬之谋反,勤王之师马上就到,诸将士且将其挡住,待我禀明皇上,来日必重重有赏!”

他这一喊,立即把他及他身边的张易之和统领田归道的位置暴露了出来。位于二百死士之后正密切注意着二人的我和雯雯立即飞身而起,一团如爆烈火焰般的剑芒,一道匹练似的剑光一起从空中朝三人击去。

张氏兄弟本来看对方兵盛,喊完话后就立即开始后退,发现从天而降的凌厉剑光,也不抵挡,只是全力向殿内奔去。我先封住了正指挥千牛卫守殿门的田归道的穴道,抬头看时,雯雯的小剑已刺入张易之胸膛,而张昌宗正惊慌的喝着:“皇上,皇上!”朝里跑去,我迅速取出星阳神弩,一箭射中张昌宗背心,张昌宗仆到在地,赶上前的雯雯一剑将其首及斩了。

这边众千牛卫失了统领,又看二张已被瞬间诛杀,立时乱了军心,二百死士如利刃突进,刺入其阵将其撕裂。桓彦范,敬晖,李多祚指挥随后的羽林与北门军一并杀入,瞬间突入殿门,控制了整个前殿。

我提了二张首及到张柬之身旁,骑于马上的太子见二张首及,惊恐颤抖,全赖王同皎在一边扶持。张柬之验过两颗首及,沉声对身边诸人道:“如今二张已除,但我等提兵入宫,惊挠圣驾,此乃死罪。现我欲拥太子继位,恢复李唐,诸君以为若何?”

其实今晚所有参与之人都心中明了,今晚之事绝不仅仅是诛除二张,听到张柬之如此说并未吃惊,恢复李唐也正是朝臣集团的最大目标。至于李多祚和王同皎,太子继位,恢复李唐,他们都将是得益者,便也点头答应。

张柬之朝太子显拜倒,“请太子下马,带领臣等到寝宫去见皇上!”

太子显听得自己将继位,脸现喜色,但瞬即一脸担忧,轻声道:“母皇肯答应吗?”说着已被王同皎抱下马来。

让众军士将整个迎仙殿团团围定,一行人拥着李显走向后殿女皇寝所。

女皇显然早已被惊醒,一身衣服已经穿整齐,正坐在梳装台前由一宫装丽人为其梳头,这宫中丽人正是与我数面之缘的上官婉儿。

众人推开门前的侍卫闯了进来,女皇坐在镜前,意态闲适,对众人的闯入仿如未见,上官婉儿扭头看了一眼闯入的众人,也是仿若未见,面容平静的回头继续自己手中的工作,洁白的象牙梳子缓慢而流畅的在那灰白的头发上滑过。

“婉儿,外面怎么那么噪啊?谁进来了?”女皇的声音缓慢而平淡,却偏偏透出一股巨大的威压。磅薄的皇家威仪从身上涌动,让进来的众人不由自主的都跪了下来,以我和雯雯现在的修为,自然可以抵住来自女皇身上的压力,但前面的人都跪下来了,我和羽林军装扮的雯雯再站着就太显眼了。

“是太子殿下,张丞相,北门李统领,桓大人等诸位大人。”上官婉儿清丽柔和的声音很好听。

女皇微点下头,还是未看这边诸人一眼,却不再说话。

这边诸人中,太子已吓得浑身颤抖,面色灰白,头几乎抵在地上,嘴里喃喃的不知哆嗦着什么,其它人虽未如太子这般不堪,却也个个紧张的失了方寸,唯有张柬之和李多祚还算镇静。

张柬之竟能抬起头来,语速正常的大声道:“臣,张柬之等与太子殿下拜见皇上。”

“张柬之,你带这么多人,深夜跑到朕的寝宫来有什么事吗?”女皇仍未回头,上官婉儿已放下梳子,开始为女皇盘发髻。

“张氏兄弟奸佞小人,祸乱国政,太子殿下上应群臣,下顺民意,举兵除之。”张柬之显出其文人风骨,完全不受女皇身上气势之威压,不卑不亢的道。

“已经杀了吗?”女皇淡然问,听不出一丝对张氏兄弟的关心。

张柬之回答:“已诛!”

“既然已诛,你们还不退去?”女皇终于扭过头来,目光凌厉如电,从众人身上扫过,我只觉无数银针从身上刺过,有一刹那,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赤裸裸的婴儿。

但张柬之那瘦弱欣长的身子这时竟然在女皇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声音清朗有力,“女皇陛下,高宗大帝驾崩之时,太子相王皆年轻识浅,不足承国之重器,女皇以母后之尊摄朝政,使天下升平,百姓安乐,陛下遂顺民意登基,以周暂承唐命,然今日太子已年过五旬,女皇陛下也年近九旬,老臣代表朝中诸臣肯请女皇传位太子,还政李唐!”

这一番话说得清朗有力,那锵锵之声如一阵春风吹去了在跪诸人心头的恐惧。我在后面看着张柬之的瘦弱的背影,竟从其间感受到一种无可匹挡的气势,那绝不是武功达到一定程度而发之于外的气势,张柬之毫无疑问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身上这股劲气只是一种书生意气,风骨,或称执着,这种执着,竟抵住了一个绝品极高手身上强大的皇威。

我心里升起一阵感动,对张柬之感到无限的敬佩,他现在正做的,换做我,即便是第五层的星阳摄魂也未必能做到。

垂首站于女皇身后的上官婉儿,抬头看了张柬之一眼,那目光中已满是杀气,然后望向女皇显然是等女皇的示意。见此,我的星阳功在瞬间提到了第五层,气机锁住了上官婉儿,同是也锁向屏风后面的四个一品级高手,进屋不久后我就感觉到了其四人的存在。雯雯则把目光盯向女皇紫黑裙袂下的双脚,端坐在上面这个老妇,她不仅是高高在上的的女皇,更是魔门圣主,一身武功很可能早已经登入极品。

但女皇对这一切却是仿若未觉,只是盯着侃侃而谈的张柬之,目光深沉如水,看不出其中的喜怒。未了,她点点头,连道三声好,然后把目光投向正对眼前一切不知所措的太子李显,看到李显惊恐的眼神,微微颤抖的身子,她的眼中竟显出了一丝温柔。

“显儿你想现在就继位吗?”女皇的声音很慈和,母亲的慈和,就像一个母亲在问自己的儿子,喜不喜欢一件新衣。

太子下意识的点点头,“想、、、、、、啊,不,不,不,儿臣不敢,儿臣绝对没有、、、、、、”这位太子在女皇慈祥的目光下又一次恐慌的语不成句了。

女皇叹了一口气,“唉,显儿你还是如此暗懦啊!”声音里和眼睛里竟满是怜爱,“显儿你的性子,朕还不明白吗?再说朕已年老,这皇位早晚还不是你的,若无他人从中挑拨,你怎会做出今晚此等谋逆之事来?好啦,你起来吧,母亲不怪你!”

听到从女皇口中说出谋逆二字,众人皆是身躯一震,女皇已将今晚之事定为谋逆!虽然大家心里都早已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从女皇口中说出这两个字来,还是让众人的心为之颤抖。

太子显却是一听到不怪罪他,立即感动的大哭起来,“谢母皇开恩,谢母皇开恩,今晚的事确实是因为儿臣受到他们蛊惑啊!儿臣怎敢对母皇有一丝不敬?”一边哭喊着,一边膝行到女皇脚下。

下边诸臣见此情景,皆垂首不语,我看到身边的李多祚双唇紧抿,脸色涨红,王同皎也是叹息着轻微摇头,对自己岳父的表现失望之极。

我的手摸上了腰间缠花剑,这个太子表现的差不要紧,却很可能置我等于叛逆之境,纵我和雯雯今晚能凭借一身功夫逃出宫去,却不免为天下所通缉,而我好不容易在江湖上建立起的基业也将瞬间烟消云散。我不能忍受这个结果,事不得异之下我也会做些疯狂之事,我心间开始盘算一举刺杀女皇与太子的可能性。两人一死,朝廷必乱,与女皇仍然在位相比,那样的混乱情况,我仍可能获得一线生机。只是杀死太子容易,杀死女皇、、、、、、

我正在盘算着,前面张柬之已经仰天一声长叹,一曲双膝跪了下去,以头抵地沉痛的大喊一声:“太子殿下!您是李唐皇子啊!”声嘶尽处,呃的一声,竟喷出一口血来!

女皇凌厉的目光扫向他,喝道:“竖臣!尔等贪拥立之功,坏朕母子之情,当朕看不出么?”

张柬之听到拥立之功几字,身躯一震,猛然抬头,直视女皇,“只要陛下答应还政李唐,老臣愿在此剖心以谢天地!”

女皇与他目光相对,两人互相盯着,大厅里一时陷入静默,只有众人紧张的呼吸声,或粗或细的喘着。

终于,女皇叹了口气,眼中却露出嘉许的神色,“张柬之啊!你可知朕为何要让你走到政事堂第一宰相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是因为狄仁杰狄阁老临终的举荐,也不是因为姚崇的力荐,而是因为朕欣赏你这份风骨。就冲着你这一身铮铮风骨,朕,不会让你死!”张柬之呆呆的跪着有些反应不过来,女皇的目光却望向了虚空,喃声道:“何况,你不过是被人家当了剑使!”休息一下 广告时间:【电保包】Asus/华硕 N43EI241SN-SL笔记本/I5/GT550/500G/特价中!

众人皆不明所以,我心里却好像把握到了什么,同时知道今晚之事有转机。

张柬之却不管女皇话中含义,朝地上一拜朗声道:“柬之谢女皇知遇之恩,但为江山计,为天下万民计,请皇上传位太子,还政李唐!”

女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真是执着的够可以的。”接着眼中便闪出迷茫与失落,“看来,我在这个位子上是呆的太久了,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她的目光又一次从下面众人身上扫过,但这次已没有那种针刺的感觉。

众人皆不敢言,我想出声说是,却顾忌自己星主身份,会起到反作用。

“多祚,你说说!”看众人不敢言,女皇把目光投向了李多祚身上。

李多祚这时不失一代武将勇武风范,头仍垂着不敢与女皇对视,却把腰一挺,朗声道:“陛下英明神武,在位这些年来,修太宗之政,恩泽天下,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天下百姓不会不会忘记陛下的恩德丰功伟绩的,但现在,陛下年事已高,太子已过五旬,肯请陛下还政太子,以安天下民心。”

女皇沉思着良久不语,下面诸人都紧张的等待着结果,若女皇硬是不肯退位,逼得召进军士来刀兵相见,我们并没有多少剩算。因为没有了太子显这块招牌,那些军士还有多少肯尽力,有多少会倒剑相向,这些都很难说。都是这个懦弱的太子,让我们身处如此之境。我望一眼前面端坐着正陷入沉思中的女皇,局势自始至终一直都牢牢的掌握在这个女人手中,没有一刻失控。

终于,女皇说话了,“好吧,朕退位,传位太子显!明天就下诏诏告天下,现在,婉儿,拿传国玉玺来!”

“陛下!”上官婉儿惊呼一声。

“母皇,你,、、、你,你说的是、、、、、、真的?”恐慌后突然而来的惊喜让这位太子殿下再次变成语不成句的结巴了。

卷七风云变幻16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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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显,哦,不,现在应该叫他皇上了,因为他的手里抱着那方象征皇权的金角传国玉玺。只是新皇帝陛下现在的眼神有些痴呆,他还没从这突然而来的巨大惊喜中适应过来。

不仅是他,我也对今晚发生的事有些迷糊,刚才在寝殿里,由于太子的懦弱,局势可以说是完全掌握在女皇手中的,我与其它诸臣甚至都已在心里对这次政变绝望了,却不想最后关头峰回路转,女皇她竟然就这么将传国玉玺交给太子,退位了!

一行人退出女皇寝宫后,并没有因为政变成功而欣喜,众人皆沉默不语,跟在李显与张柬之身后往外走。今晚的成功实在有些蹊跷。

直到走出迎仙殿殿门,张柬之长舒一口气,一撩衣摆,跪伏于李显身前,激动的声音道:“恭喜皇上,终于得登大宝,重掌祖宗基业,李唐恢复了!”

众人亦跟在张柬之身后跪拜,齐呼道:“恭喜皇上,重掌大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的诸军士见此情景,也一起跪地,齐声高呼万岁,势若山呼海啸!天下思唐,此言诚真也。

李显看看眼前跪满一地的诸军士大臣,又看看怀里的玉玺,终于遏不住内心的惊喜,激动的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母皇终于将皇位传给我了,传给我了,传给我了、、、、、、”他反复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及至后来却变成了呜咽,垂下头来已是满脸泪痕!

由此可见,这个皇太子不是对皇位没有渴望,而是在女皇的淫威下不敢去想。

二十几岁时初登皇位,却在几十天后就被自己母亲赶下台来流放于外,携家带口十几年的流放生涯,来自自己亲生母亲的恐惧从不曾离开过他,即便是再回京都,立为太子,恐惧的阴影还是一刻也不肯离开,反而更为浓重。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心惊胆颤,数十年的小心翼翼,这个年已五旬的李唐皇子,普通人眼中的皇室贵胄,早已没有了他应有的英气与棱角。

是个可怜的人儿,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气之处,就他这暗懦的性子,能当好皇上吗?想起她那个英毅果敢的妻子韦氏,阴影再次在我心中覆过。主君暗懦,后宫当政,张说的当初的分析还真是有远见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女皇终于退位了,这对月宗而言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终于可以设法解除月宗悬于我头顶的利剑。虽然伴随着太子登基,韦氏母仪天下,明宗在朝廷里的势力势必要飞速上升,但新旧势力的交替融长又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将无瑕顾及我星宗的发展。

对于新皇的泪流满面,下面众人一时间都不知所措,张柬之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皇上,你、、、、、、”

李显这次惊醒的快,吸口鼻子,擦去脸上泪痕,一端姿容振声道:“众爱卿与众将士平身,朕今晚得继大统,恢复李唐,全赖众卿家尤其张爱卿之力,大功之臣,朕必有封赏。”这番话倒是说的锵锵有声,有些皇家气象,只是早忘了自己刚才在女皇面前的拙劣表现。

张柬之等感动道:“谢皇上!”站起身来,向李显躬身问道:“二张虽诛,然其兄弟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及其它余党等甚众,请皇上下旨连夜缉拿,以免明日其得到消息逃出京城。”

李显连连点头,“对,对,张爱卿言之有理,朕这就下旨,缉拿二张余党。”

正在这时,突听一声娇叱,“显!”呼的竟是新皇的名字,而且是毫不客气愤怒的怒斥。

众人一回头,只见太平公主身着紫服,披一袭拽地黑色披风,一身浓重的煞气。正自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对新皇怒视。其身后是两名透着阴寒气息的锦衣人,正是在围剿荷花教一役中见过的那两个高手。

李显骤闻喝叱,身子吓得一颤,待看到太平公主满含煞气的目光,忙将抱在怀里的玉玺紧了一紧,语带惊慌道:“太、、、太平,你想干什么,母皇已经传位给我了。”

太平公主的目光落到了李显怀里的玉玺上,眼中煞气更浓,按在腰间长剑上的手紧了一紧,我心中一惊,手也摸上了腰间缠花剑。

“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太平公主的声音里透着阴冷。

“母亲?母皇很好,她在寝殿里,正在休息。”李显答道。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众人,手按腰间长剑剑柄,目不斜视,大步朝殿门处行来,挡在路上的人受她身上气势所迫,不由自主的移步给他让路,包括站在殿门口台阶上的新皇,在太平公主开始登台阶时,就忙侧身将殿门让了出来。那两名锦衣人紧跟在其身后,进入迎仙殿。

由始至终,太平公主的目光不曾落到我身上一刻,但我知道她肯定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们快回去,快回去,回去再发圣旨!”待太平公主三进入殿内后,李显慌忙向众人道。看来他对他这个妹子也相当畏惧。

回到太子居所,韦氏带全府上下来迎,看到李显怀中玉玺,立即举府欢腾。书房里,李显郑重的将几道圣旨打下玺印,他终于行使到皇帝的权力了,只是这几道由张柬之桓彦范等起草的圣旨都带着杀气!

别的我没管,只讨要了缉拿张昌仪和张昌期的圣旨,张昌期原任汴州刺史,曾包庇升仙教,并害死了原升仙教教主薛澈,我答应过薛进他们,帮他们为薛澈报仇,何况第王明辉很可能躲在他府上,自然不能放过他。薛进他们兄弟现在应该正候在张昌期家附近等着我呢。

而张昌仪,是因为他曾在绿柳巷牡丹阁对安碧瑶不敬。

还有一个人是我密切注意的,那就是吏部侍朗郑音,此人很可能是灵宗的宗主。前去缉拿他的是敬晖,我让雯雯随他前去,便宜行事。

这一夜,鲜血和杀戮构成了洛阳城的主乐章,张柬之等将二张一党是定成了叛逆,是要诛连九族的,那圣旨上也给了传旨人当场格杀的权利。而二张一党中很多人平时的名声显然不怎么样,再加上有些不识时务的想要抗旨逃跑,于是杀戮就在所难免了。

丑时,我拿到了张昌期和张昌仪的人头,第五英儿被薛进亲手刺死,却没能找到第五明辉。

“张昌期的这颗首及晚几天我才能给你们,现在我还须用他们回去交差,以二张之罪,他们五兄弟可能都得悬首示众,以解民愤,所以,你们得再等上几天才能带着它去拜祭薛教主,向阎夫人交差。

薛进兄弟大仇终于得报,看着张昌期的首及,十几人皆是激动的虎目含泪。薛进代表他们点了点头。

可惜没能找到第五明辉,不久得到雯雯的消息,郑音也失去了影踪。这是今晚最大的两个遗憾。不过失去了庇护,我倒要看看他们在忆萍无孔不入的线人网下能躲多久。

送回张氏兄弟首及时,发现姚崇也已到了太子居所,离开时两人同行,姚崇神情里找不到政变成功应有的喜悦,反而满是担忧和失落。

并骑在黎明前黑暗的街道上缓慢的行进着,“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中显得清脆而空旷。雯雯与张晔及其它几十名护卫与我们两骑拉的很远,他们知道我们两人既然这么走着,就是有事要淡。

“今晚的事,咱们是不是做错了?”姚崇悠悠道。

我一愕,“师兄你何出此言,恢复李唐不仅是朝中诸臣之愿,也是天下万民之心声,更是谢师所期望啊!”

“唉!”姚崇长叹一口气,“可我现在却觉得我们似乎做错了。哦,对了,相王已经携三子临淄王李隆基入宫看望武皇了。”姚崇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么一句,我哦了一声点点头。

“但武皇本家的武氏子弟却一个也没出现,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我摇摇头。

姚崇声音突然愤怒起来,“他们召集了自己掌握的军队在南边皇城外徘徊,若非顾忌南牙军,北边玄武门又控制在北门禁军手里,他们很可能就挥兵入宫了,林生你想想,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心神一震,那后果确是不堪设想,武氏精心准备,他们很可能打着勤王救驾的旗号先驱走李显,然后自己来个真正的逼宫,如若成功,那传国玉玺现在就不是在李显手中,而是在武三思手中。女皇传位自己的侄子,很多人都会相信的,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有传位武氏这个隐忧,才导致天下思唐之心日盛。

不过,就算姚崇不在南牙,他们真的杀入了宫去,以女皇的手腕,若不想传位给他们,他们恐怕也不可能成功吧?我在心里想道。

姚崇接着叹口气,“武氏子弟谋天下之心不死,可是皇上与张相、、、、、、唉!”他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张相?”我疑问道。

“我向皇上进言召仁愿他们进城,连同北门南牙,及部分羽林,趁势将武氏在京城的势力也一举拨掉,皇上和韦太子妃都极力反对。我跟张相商量,想来个先斩后奏,张相却说要将武氏留给皇上拨除,好让新皇立威天下,但依皇上的性格、、、、、、唉!张相他太高估这位新皇上的魄力了。”

想起李显今晚一晚的表现,我点点头。

“我已派人通知张仁愿带人返回北疆了。”姚崇说道,话里满是不甘和落寞。

我不知道该劝他些什么,只好默然。

好一阵沉默,姚崇叹口气道:“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让我感到担忧,今天在讨论新皇登基及初登基后各项事宜时,韦太子妃也在侧,皇上对事情毫无主见,事事依赖这个太子妃,很快我们就得称她为韦皇后了。唉,她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武皇。”

早在一年前张说就已经跟我分析过这种情况,今晚去迎接李显时我也有亲眼所见,现在姚崇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但这个韦太子妃真的能与武皇比肩吗?我望着前方微现的一丝鱼白道:“武皇只有一个!”

姚崇明白我的意思,“雄才大略上或有不及,精明果敢处却并不逊色。何况,”姚崇顿了一下,“有消息说韦太子妃与武三思有私情,而今晚我提出趁势拨除武氏家族时,韦太子妃是第一个反对,也是反对的最激烈的。”

“什么?”我身子打了一个机灵,差点从马上栽倒在地上。

韦武合流,明月二宗联和,我最害怕,也是最不可能的情况竟真的出现了!

***

朝阳升起,金色的阳光再次照耀洛都,新的一天到来了。经历一夜惊慌的人们打开门来,发现天还是愿来的天,地还是愿来的地,只是看到正挨门挨户的通知诸家挂红绸以贺新君登基的里正,这些普通白姓才知道江山已改了颜色。虽说天下思唐,但那是那些文人士大夫的事,武周也好,李唐也好,跟普通的小老百姓们关系不大,在家门口挂上几条红布,意思一下,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但是,历史还是要记住这一天的。

武皇宣诏退位,中宗继位登基,策封韦氏为后,复国号唐,改元神龙,大赦天下。另外还有复长安为国都,以洛都为东都,改易服色典乐等杂事,但这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是日下午,太上皇武则天迁出禁出,到皇宫西侧皇家园林上林苑颐养天年,刚继位的中宗率朝中文武百官及一众皇亲国戚陪送,做为昨晚拥立中宗的众神龙功臣中的重要一员,我也参加了,与姚崇张柬之他们走在一起。浩浩荡荡的车队人流随在太上皇龙撵后驶出玄武门,标志着一次皇权更叠的完成。

车队将入上林苑,发生了一件不协调的事,随于撵驾后步行的姚崇竟哭出声来,看到周围众臣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行于他身后的我忙在背后扯扯他衣襟,新皇继位,大喜之日,如此哭泣可是犯忌讳的。

不想姚崇却哭的更响了,张柬之侧移一步,凑近姚崇,面色不悦道:“今日新皇登基,太上皇移驾上林苑,姚相为何如此伤心哭泣,莫不是还怀念武皇不成?”

姚崇点头答道:“正是,想我姚崇一介伍卒,得武皇知遇,擢以大用,数十年君臣之情,如今武皇离去,心中焉不伤感?”

“姚相!”我忙低声喝道,眼睛望向前面不远处的两具皇撵,中宗虽然暗弱,但这种怀念旧君的话肯定不为其所喜。还好,那儿没什么动静。

但身为神龙功臣的张柬之桓彦范敬晖等几人已为这些话大是不悦,张柬之道:“姚相若真不喜伴在新君之侧,我可以向皇上进言,放姚相回北疆督军。”说完抚袖而去。

“唉!姚相啊,张相极力拥护李唐新君,你奈何在他面前说这些话,徒生怨隙?”一边注意到这一幕的宋憬向姚崇埋怨道。

张说望着姚崇道:“姚相乃真性情人!”脸上却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

我突感有目光盯到了我身上,抬眼前望,只见前面太上皇龙撵中则天女皇的花白臻首正在收回,那脸上竟带着一丝与张说十分相似的笑容。

“晚上,林生你到我府上来,张大人和宋中丞也一道过来吧。”姚崇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紧走几步,和我拉开了距离。

看来我这位姚大师兄连流眼泪也是流的大有深意啊,只是我现在还看不透。

“何大人!”

有人唤我,扭头一看,却见一辆华丽马车窗帘撩开,露出一张尖俏的狐媚脸庞,水汪汪的眼里满是媚意,正是安乐公主。

我心里苦笑一下,这儿还有一个麻烦。做揖遥拜一下,安乐看到我身边的张说和宋憬,也不为甚,点下头,放下车帘,行驶了过去。

众臣在上林苑门外停了下来,皇上皇后带着相王太平公主等一众皇室贵戚送了则天女皇进去,其它诸臣只行到门前,没让入内,等不长时间皇上皇后便又带着一众皇室成员出来,只是没有了相王和太平公主。

送皇上皇后回宫后,众臣便自散了。我与张说行在一起,向他告了入京后没有去拜访他罪,谈些别来境况。但问及他对当前朝廷局势的看法时,他却绝口不谈,只说晚上听听姚相的看法。我是很佩服他的眼光的,早在一年前他便分析若太子继位,主弱后强,必有内宫当政。今天看来,不得不佩服他的长远目光,便他现在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便勉强。

看天色已晚,两人便一起在街上找间食肆吃些东西,然后一起前往姚府。

“张大人应该已看出了我今天所为的用意吧?不必谦虚,说出就是!”姚府书房里,姚崇向张说笑道。

张说微笑一下,“若下官没看错,是姚相并不看将来朝廷的动向,故意找借口离京,以避祸乱吧?”

卷七风云变幻17韦武合流

:-72:50:00:5302

我和宋憬皆是神情一愕,望向姚崇,姚崇脸上露出一丝哭笑,“张大人不愧当朝才子,目光如炬,目光如炬!”接着长叹一口气道:“唉,我也是不得已啊,二张虽除,武氏尤在,我若不早做打算,怕来日死无葬身之地啊!”

姚崇竟将局势看得如此悲观,我不由得心里一沉,因为姚崇绝不是那种危言耸听之人。

宋憬也疑惑道:“我看还不至于如此糟糕吧,姚相林生你们与张大人他们有拥立之功,皇上必然重用,武皇都已退位,武三思与其武氏家族纵有势力,姚相你们不铲除他们已是他们万幸,他们焉还能奈姚相你若何?”

姚崇望向张说,张说沉声道:“功高惹君忌!”

我和宋憬都是心中一震,我是亲身参与了昨晚的政变的,迎仙殿里女皇说张柬之等是贪拥立之功,而坏皇家母子感情,不管正确与否,因为女皇这句话,已在中宗心为张柬之等一干神龙功臣留下了贪拥立之功的印象,一定机缘下必会在心中生出猜忌。女皇还真是杀人不显痕迹啊!

但张说与姚崇看的显然比我要更深了一个层次,只听姚崇道:“今天我细思之下,才明白昨晚皇上与韦太子妃为何坚决反对我诛除武氏的建意,绝不仅仅是因为韦后与武三思之间的私情,而是韦后在昨晚,也就是政变成功的那一刻,已经开始提防一干朝臣了。皇上懦弱,谁都能看出来,对韦后而言,从女皇退位那一刻起,她与皇上最大的敌人已不是武氏家族,而是我们这一干有可能功高震主的权臣。”

宋憬明白过来,点头道:“有道理,早在二十多年前中宗第一次登基时,韦氏这个女人就表现出了强大的权利欲,她自然不愿皇上被朝臣架起,那样她就失去权利了。”

“所以,皇上是绝不可如张柬之所愿那样自己去拨除武氏的,既然皇室最大的敌人变成了一众臣,那么他还要利用武氏的势力来牵制朝臣势力呢!”姚崇说道。

“如此说来,武氏,韦氏,皇上隐然已成联盟了,而对象就是朝臣一系尤其是我们一干神龙功臣?”我问道。

姚崇点点关。

我一时间心乱如麻,我本来想女皇退位,韦氏的明宗借中宗势力上升,能和月宗好好斗上一斗,这样我就可以解除悬于我星宗头上来自月宗的威胁,可现在看来,我虽解除了月宗太平公主这支的控制,但明宗与月宗武氏这一支竟要走向联合,这对我的威胁反而是更大了,而且武氏与韦氏恐怕没有女皇与太平公主那等肚量或者掌控我的自信,容许我与我的星宗存在。

众人相对无语,书房里气氛一时陷入沉闷,过了一会儿姚崇叹口气道:“今天下午当众流泪,虽有做戏成分,但我却是真的怀念女皇了,女皇在时,虽然骄纵二张,但对我等这些臣属还是全力保护的,因为她老人家对是非看得明白,对二张骄纵是骄纵,却绝不会让他们危及国家大政,以至我们能够多次收监二张,虽不能给其论罪,却也让他们不敢对我们放肆,尤其是宋中丞,张氏兄弟对你可谓是惧怕之极。”

宋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姚崇接着道:“但现在不同了,韦氏与武氏不会再像二张那样小打小闹,有事时当今皇上也没有女皇那份眼光与魄力来护住我们,所以为了自身安全,咱们还是早做计较为好。我已决定尽快离京,回北疆军中,正好这两年东突厥势力渐大,需严加防范,再加上今天下午那几滴眼泪,相信不日内就可以离开京城这事非之地,林生你也要早做打算啊!”

我点点头,“师兄放心,我根在江湖,自保是绝无问题的。”我当着张说宋憬的面啊他师兄,是在心里把两人当自己人。

姚崇点下头,转向张说和宋憬,“至于张大人和宋中丞,韦氏武氏及皇上主要顾忌的是参加神龙政变的功臣们,你们没有参与政变,只要行事小心谨慎,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张大人我不担心,只是宋中丞你的耿直脾气要改改了,今上不比女皇,懦弱之人的耳根子都是软的,你那得罪人的性情很可能惹祸上身啊!”

宋憬手握茶杯,发了一会愣后叹一口气,“几十年养成的脾气,岂是说改就能改的,我看我也学姚相找个外放的机会离开京城这是非地吧。”

姚崇点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天下大势在李唐,不管是武氏还是韦氏,都闹腾不了多长时间的,我们只是要躲过这阵风头。唉,本来还想劝张柬之张相及桓大人他们注意形势,该退的时候就退下来,但看今天张相他们的态度,这些话是没必要对他们说了,说了他们也不会听。”

几人一起点点头,张柬之等以神龙功臣自居,头脑正发热,见姚崇因女皇退位而伤感流泪尚且不悦,更别提让他们听进这些对时势悲观的话。

“张大人你有何打算?”姚崇问张说。

张说微微一笑,“我吗,一直都是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小人物,只须见机行事就是,谁还会注意到我!”

张说的微笑里带有几份苦涩凄凉的意味,姚崇叹了口气,我也在心里一阵黯然,在坐几人,我与张说结识最早,交情也最深,深知他一身经国纬世之才绝不在姚崇之下,然自当年因牵入魏元忠一案而遭贬谪,后虽得赦回京,却再也没能进入朝廷中枢政事堂。

宋憬安慰道:“今天皇上不是有意召回因二张而被流放在外的魏相吗,诚如姚相刚才所言,皇上,韦后对张柬之等神龙功臣忌惮,那么魏相回来后,必当大用,钳制张柬之等人,到时候张大人你一起受重用的可能性岂不很大?”

张说苦笑一下,“姚相,宋中丞你们尚且不愿在现今这局势下趟朝廷这趟浑水,纵然朝廷有意重用张某,张某也不敢应啊!魏相也是个耿直脾气,他若真被召回,我还真为他担心啊!”

姚崇和宋憬一起默然,看来对魏元忠被召回重用的前景并不看好。

末了,姚崇微笑一下,道:“只要你我做到知时势,明进退即可,别人的事暂时那轮到咱们来烦心?对了,林生,你和锦婕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原来接到消息,你们打算在新春结婚的。”

我知道姚崇不愿再谈朝廷中事,有意把话题引开,遂点点头,“有这个打算!”

宋憬这时忙问道:“那碧瑶呢,她现在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她怎么办?”

姚崇一听这话,疑道:“碧瑶?那个碧瑶,箫仙安大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盯着我的目光就有点不对劲了。

宋憬也死盯着我,要看我对他干女儿的安排,一边张说扭过头去,装做没看见我的尴尬,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唉,这个,师兄啊,安姑娘是已经和我在一起了,不过这事锦婕是知道的,这个、、、、、”

“不用跟我解释,待会儿跟你嫂子说,她可是谢师的义女,锦婕的好姐妹,我离开京城后,她会回扬州去陪谢师暂住,若对你的花心看不顺眼,坏你婚事可是轻而易举!”姚崇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宋憬和张说看着我尴尬的样子也一起大笑起来。

我只好也跟着讪笑两声,书房里因对朝廷局势担忧而生的沉闷空气一扫而空。

是夜,外面因为新皇登基,宵禁查的格外严,我和张说没有那种特制的配给政事堂重臣夜间通行的玉牌,便一起留宿姚府,我不免要被姚崇的夫人唤往内室询问了一番谢锦婕和谢家的事。

第二天一早,姚崇张说相携去上早朝,我则回自己家中。这是我这次回洛都第一次回自己的家。

雯雯正在院里练剑,令我惊击的是家里竟有几个下人仆妇,早餐已经备好了,问及雯雯才知是阿尔善派过来帮我看院子的。于是早饭后便携雯雯去拜访了阿尔善,感谢他帮我照顾宅院。

阿尔善这个外国避难王子对朝廷时局不大关心,只是过自己的平静生活,反正朝廷局势怎样变,一个泱泱大国是断不会为难他一个过来寻求避难的小国王子的。看到他一家上下自得其乐的宁静生活,我心间竟升起一阵羡慕。

这让我心里一惊,才出道江湖不到两年,我的心就已经疲了吗?从昨晚姚崇分析出朝廷里韦武两家有可能合流起,我的心确实感到了一丝疲倦。

新君初立,李唐初复,朝廷里万相更新,诸事烦杂!虽然根据姚崇的分析,皇上已经对张柬之等神龙功臣有了贪拥立之功的印象,心中有了猜忌,但现在看来朝中诸事主要都还是委与张柬之等一干神龙功臣的,毕竟暂时除了这一干人,也没有熟通政务之人可用。

只是没想到武三思摇身一变也成了神龙功臣,还入政事堂拜了相,说是政变当晚统金吾军于外城,不让宵小趁机做乱什么的,理由听上去倒也冠冕堂皇。

接着一件事就是张柬之等为国本稳定考虑,要求中宗立储。张说给我分析说这是因为武三思入相,以及这几天中宗与韦后一起临朝,且且事事信赖韦后这些现象让张柬之等心生恐慌了,有个皇储,一来绝韦武两家对皇位的野心,二来可以以之为中心,对抗韦后和武氏。

只是不想韦后竟积极赞成此事,还提议立相王为皇太弟。得到消息后,姚崇与张说皆一下子面色苍白,大骂韦后歹毒,欲置相王于死地。如相王接受这个皇太弟,则立即成为对中宗皇权的最大威胁,再加韦后挑拨,兄弟之间必生嫌隙,那时相王将成所有野心之人的众矢之的,再加上相王生性淡泊,不善权力场之勾心斗角,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两连夜密谒相王,请相王坚辞皇太弟不受。第二天我问张说结果,张说微笑道:“我和姚相多操心了,相王本来就没打算接受这个皇太弟,而且在我们去之前,相王三子临淄王李隆基已经向相王剖析了韦氏此举的险恶用心,相王是绝不会接受这个皇太帝的。”

后此事因相王坚辞而做罢,改立中宗第二个儿子李重俊为太子,中宗与韦后所生之长子于数年前因言二张与武皇淫秽事被武皇赐死。

然韦后并未放松对相王的警惕,同时因为顾忌太平公主的势力,让中宗加封相王为安国相王,加封太平公主为镇国太平公主,多赐良田奴仆,同时却派亲信带宫卫羽林守护相王府与太平公主府。明眼人皆看出此举名为守护,则为监控!

以相王淡泊性子对此举毫无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令我奇怪的是太平公主竟也保持低调,闭门在家,安心接受了新皇的监控。自送武皇入上林苑时,远远看到一眼太平公主后,我再没见过小蝶这个小姨,她也不曾派人召见我。我想她可能对我秘潜回京,助张柬之发动政变,从而摆脱了她的控制而怀恨在心。

姚崇于第五天清晨离京而去。本来他这次回京就属私自回京,只是因为政变之功,没人追究,再加上皇上猜忌,与张柬之等正把持朝政的诸臣生隙,是以在政变后第四天就得了朝廷督军北疆批文。那天早晨他走的很低调,除了我和张说宋憬,谁也没有通知,所以清晨送行的便只有我们三人。

“林生,你嫂子不日就会携全家启程赴扬州投奔谢师,他日你回扬州,帮我多加照看我一家老小。”姚崇临别时如此嘱托我。

我郑重答应,“师兄放心,一切有我!只是北地边疆风寒,师兄你多保重。”

姚崇微笑一下,“放心,我又不是初入军旅。只是可惜我不能参加你和锦婕的婚礼了,到时候你代我向谢师和锦婕告个罪罢。”

我也微笑道:“无妨,一切以公务为重!谢师定会明白师兄苦衷的。”

姚崇点下头,然后向我们三人一抱拳,“好了,三位,就送到这儿吧,你们也都多保重,就此回去吧!”

“姚相保重!”张说和宋憬一起抱拳道。

姚崇和张晔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瞬间不见踪影。

三人步行回城,宋憬叹一口气:“姚相离开了,我也得尽快找机会离开啊。连武三思都入了政事堂拜相,这京城如何再呆下去。只是我怎么也弄不明白,武三思怎么也成了神龙功臣了。”

我苦笑一下,“那晚武氏确曾提兵在皇城外徘徊,只因姚相督南牙防守严密,他们才未敢有举动,谁知现在就成功劳了。”

张说对我微笑一下,“人家别的参与政变的功臣这两天都是又封又赏的,怎么不见林生你受封赏啊!”

“我不已经又多了一个刑部员外郎的名衔了了吗?”我微笑道。

宋憬愕道:“那么一个虚职也叫封赏?”

我哈哈一笑,“别小看这个虚职,这可是我向张相特别讨来的,他倒是给我准备了一个刑部侍郎的职位,但我现在自由自在惯了,那受得了实职的束缚?”张柬之确实想让我留在朝廷重用,只是我以不想受羁绊为由给拒绝了。

张说在一边笑道:“我看林生你现在是巴不得朝廷能彻底将你神龙功臣的身份给忘了吧?”

“知我者,大人也!”我戏道。三人一起发出会心微笑。

我这几天在京城虽不参与朝中事,但不表示我不关注朝中事,武三思以功拜相的事让我更加肯定了姚崇那晚的分析,韦武合流,已是必然,我现在只想尽量保持低调,找机会回到江湖,再图后事!

无所事事这几天中,倒是又与安乐公主这狐媚妇人秘会了几次,并非贪恋她高贵公主外衣下那娇腻的肉体和她在床上的狐媚风情,只是因为她是中宗与韦后极为疼爱的小女儿,随着中宗登基,身价倍涨,已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以中宗与韦后对她的娇纵宠爱,来日倒是不失为一颗有用的棋子。

查忆萍和王武终于来到了京城,带来了外面江湖上的消息。“星主卫队在西北的战绩刚开始时确是给江湖造成了极大的震憾,但现在却是已被朝廷里发生的这番巨变给掩盖了。”查忆萍道。

我皱下眉,“江湖草莽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朝廷局势了?”

查忆萍微笑一下,“对那些普通的江湖草莽而言,平时自然是对朝廷局势不大关注的,但这次他们熟悉的何公子可是参与了朝廷的这番巨变,好像还是其中的大功臣,他们怎能不关注呢?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现在整个江湖可是以你为荣呢!”

卷七风云变幻18布衣候

:-72:50:00:5389

我微笑一下,“是吗?”想不到这次政变还能在江湖上给我带来这样的结果,以我为荣?这对巩固我的地位大大有利啊!

“但我也听到另外一种流言,说何公子这次在朝廷里立了大功,要入朝封王拜相,不会再回江湖了。”查忆萍道。

我皱下眉,“说我退出江湖?这会引得江湖上人心浮动的,这流言可不好。”

“但有很多人信,包括你岳父淮帮关帮主,路过淮阴时,他也问我你会不会就此不回江湖。”

“无妨,流言在事实面前会不攻自破的,待我在朝廷里再做一些布置,就回江湖!对了,家里一切可好?”我问道。

“都好,就是大家都很想你,我这次来,小蝶和玲儿也要跟来,我是好不容易才安抚住的。对了,谢小姐有信给你。”查忆萍掏出一封信给我。

粉红信笺,清丽小楷,开启处一股淡淡幽香扑鼻。

“韦安石?”我喃声说着,将信折起收好。谢锦婕的信里除一般的问候与思念之外,提到韦安石,说韦安石常去拜访谢贤古,推测其意是想借谢贤古的影响力重回庙堂,让我和姚崇有机会在朝中帮他一把。

微一思索,我心中已有计较,当下便去拜访张柬之。张柬之听我提到韦安石,便告诉我朝廷也正准备召回魏元忠和韦安石呢。我便问他韦安石回朝后,扬州刺史的空缺朝廷可有人选?张柬之微笑道:“林生你不肯接受朝廷封赏,莫非就是为了这个扬州刺史之位?”

我知他误会,笑道:“一州刺史,事务比在朝为官更为烦重,我那里受得了。我是想有可能的话,希望能调陇州长史谢锦胜来补此缺。”

张柬之皱下眉头,不解道:“陇州长史谢锦胜?”

我微笑道:“这是晚生的一点私心,请张相帮忙。张相知道晚生欲娶谢小姐为妻,奈何谢师年高,身边无子,故迟迟不舍女儿出嫁,若能调其子谢锦胜回扬州侍奉,则谢小姐也能放心下嫁晚生。”

张柬之听后呵呵一笑,“原来如此,林生你也是神龙功臣,想那晚,你披坚执锐,冲锋在前,于瞬间控制田归道,击杀二张,李唐江山得复,林生你功莫大焉,你又不爱官位财帛,不求封赏,如此一点小小要求朝廷怎能不满足你?放心,本相一定全力促成此事。”

我忙道谢,调谢锦胜回扬州,一方面是想让谢家一家团圆,以慰谢师老怀,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扬州乃我在江湖上的根基所在,有个近人做扬州刺史,方便我经营扬州。再加上丁忘忧留下的官方底子,到时候扬州上下官员凝成铁板一块,朝廷想通过扬州地方官方力量动我根基就难了。

现在韦氏明宗和武氏月宗精力尚放在朝廷内部,主要和张柬之等一干手握实权的朝臣争夺朝廷大权,尚无力顾及我。我必须趁机从各方面多做安排,以免将来与明宗月宗开战时,因为他们把握皇权而无还手之力。因为在内心里,我和姚崇一样,对张柬之等一干神龙功臣的前景很悲观。

我心里这些想法,张柬之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从张柬之府里出来,我立即就又去拜见了宋憬,将我和张柬之所谈之事告诉他,“宋中丞你不正想找机会离京外放吗,这即将空出的陇州长史可正是一个机会。”

陇州辖地牵涉到我和莫提马合作所开莫何货栈的生意,我怕谢锦胜离开后,那些生意失了官方照拂,若宋憬能出任陇州长史,那一切就理想了。

宋憬哦了一声,微笑道:“还真难为林生你将我这事挂在心上,看朝廷动向再说吧。”

听出他话语中的失落,我就没再说别的什么,毕竟他一个堂堂的当朝御史中丞,手掌百官纠察之权,让他到下面做一州刺史,又是远在西北的陇州,换做谁心里都不好受。但依他的性情,没了女皇的保护,他实在是不适合再在朝廷里呆下去了,这一点我和姚崇张说明白,他自己更明白。所以我想他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我心里歉疚的是把繁华富丽的扬州弄给了自己大舅子,却让他到西北去吃沙子。但相对来说,谢锦胜到扬州对我更有利些,希望他能谅解我吧。

我接下来又从其它方面做出了一系列安排,首先便是安排灵灵离开洛阳,到扬州投入明月楼李夫人麾下。宋憬一旦离开京城,灵灵在此就失了靠山,他如此一个美人儿,那些狂蜂乱蝶焉能将她放过。而扬州那边,歌仙红玉年已二十又七,是该从风月场中退下来了,我也答应了在蝶园中给她留个养老之地。但这样一来我的线人网中就少了一个高级线人,明月楼也失了台柱子。而灵灵的歌喉不逊于红玉,让李夫人和红玉再好好调教一番,正好可以顶上红玉的空缺。

然后便是对瑞芳酒家的安排。不论李氏皇室,还是韦氏后族,他们皆属关陇贵族,根在关中,李唐复政的第一天就已经恢复了长安正都的地位,将洛阳降为东都,待朝廷各项事务稳定下来后,朝廷必然会迁往长安,我要提前在长安布好眼线,以便将来了解朝廷的一举一动。所以让灰妪和杜黑子师姐弟到长安仿洛阳模式,再开一家瑞芳酒家,同时干脆将长安的线人网也交给了两人,以加强对长安的消息刺探力度。数年内,暗宗对我的忠诚还是可以保证的。洛阳的瑞芳酒家也不能放弃,就交给了杜黑子的一名弟子打理。

再之后是薛进几兄弟,征询他们意思,说是仍愿意留在刑督衙门。现在李湛被提入羽林军,出任刑督衙门的是韦氏后族一个叫韦嵩的子弟,因着韦后的关系,我知道刑督衙门不可能撤除,反而还会扩大,便叮嘱几人和这韦嵩搞好关系,同时在刑督衙门众兄弟间树立威望,争取控制住这个衙门。张昌宗,张易之,张昌期,张昌仪,张同休五兄弟的首及被悬于天津桥示众一个月,示众期满,我便设法要了张昌期的人头,交给薛进,由他们送回山中阎夫人处,祭奠薛澈。

这么些事务一一安排妥当,不觉间竟已过了年关,想起和谢锦婕约定的,这个新年就娶她过门,看来是要对她失约了。但来往书信中,我已经告诉她我在设法将大哥谢锦胜调回扬州,她在来信中告诉我谢家上下对此都相当高兴,让我不必顾及和她的约定,安心办我的事情。

她不急,我却是归心似箭啊!但新皇登基一个多月了,虽然因为我的固辞,没有再勉强我留在朝廷,却也没说放我去,张柬之给我的消息是说皇上还想着如何封赏我呢,让我再等等。我虽知这是韦后在暂无力对付我,又不愿轻易放我回到江湖的羁縻之策,却也是无策可施,因为我若私自离去,那就是提前和韦后决裂,双方就失去了转还的余地,目前来说,那样造成的后果是我无法承受的。

我现在只有通过安乐公主委婉的向韦后传达我不愿涉足官场权力之争,只想逍遥于江湖间的愿望。我知道韦后早已明了我与安乐公主的私情,并通过安乐公主来了解我的心态和动向。那韦后也是一个淫妇,当初为太子妃时为拉拢我,曾以色相勾引与我,而我也非柳下惠,那晚若非被安乐撞到,两人差点就成就好事。后来她就再没找过我,想是不愿和自己女儿争情夫。

这日又与安乐私会于其城南别院,一翻颠鸾倒凤的云雨之后,我欲坐起身来,却被安乐丰腴娇腻的身子从背后抱住,高潮余韵未退的粉给俏脸带着一丝滚烫贴到了我肩膀上。娇腻腻的声音道:“今晚可不可以别走,我想你好好陪人家一个晚上。”

我微笑一下,“怎么,还没将你喂饱?刚才是谁大叫着求饶来着?”

“嘤咛,你坏,谁说在一起就非得干那事啊?”身后的娇腻一阵不依的扭动,我的脊背感受得到那两团温软的揉压,还有那其中的两粒坚硬,脊柱处不由升起一阵舒服的酥麻。

压住小腹处又升起的欲火,拿开她环于我腰间的手微笑道:“公主你还是回府吧,要不附马爷会想你的。”

我说着拿衣来穿,突觉气氛不对,扭头一看,安乐正痴痴的望着我,眼圈竟红了起来。我不由一愣,伸手挑起她下巴玩笑道:“怎么哭了,这么舍不得我?”

谁知她听了我的话,竟又一把抱住我啜泣起来,我拍拍她的肩头,轻柔的问她出什么事了,她只是啜泣,却不说话。终于我心里升起不耐,推开她身子沉声喝道:“好了,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她感觉到我话语中的不耐,停止了哭泣,泪眼汪汪的望着我,“你是不是要回去陪你那个俏丫头还有那位查姑娘?”

我皱起眉头,眼里闪厌烦,我最讨厌女人争风吃醋,尤其她安乐还不具备与我身边诸女争风吃醋的资格。

“我只是想,只是想你抱着我,让我在你怀里安稳睡一晚,我知道你不爱我,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我的身子和利用我公主的身份,但我真的好想你真真正正爱我一晚,像对你身边那些女人一样,行吗?”安乐泪眼婆娑的望着我,声音里满是乞怜。

我心里一震,这个娇蛮公主竟然对我动了真情。外间传言安乐公主刁蛮娇横,但回想她与我几次相会,她在我面前皆表现的柔顺可人,在床上也是婉转承欢,极力的讨好于我。想及这些我心里一柔,再没感情,这么多次的轻柔密怜也让我对她有了一缕柔情。上前将声音放轻柔道:“好了,好了,我再陪你一会儿就是,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以后,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了。”安东柔柔道,将头靠向我怀里。

我一惊,扶起她身子,“你说什么,出了什么事吗?”

她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容,“父皇和母后已经决定不再勉强你留在朝廷,要封你布衣候,由着你自由来去。你多次跟我说起你的志向,不就是想让我向父皇和母后进言,现在你终于遂了心愿了。”

我心里升起狂喜的同时,又对安乐升起感动,这个公主没我想像的那么傻,她心中早明白我利用她的意图,却仍是帮我达成了心愿。将她揽在怀里抱紧了,真诚的说道:“谢谢你,安乐!”

第二天,一切果如安乐所言,朝廷说我在政变中有大功,又不爱官职,遂封布衣候,在潞州给了一百户采邑,但原来给我的大理寺少卿与刑部员外郎被一并收回。所以,现在的我,除了布衣候这个听起来威风,却无一点实权的爵位及那所谓的一百户采邑外,变得一无所有。我知道这是因为韦后对我星主的身份仍有所顾忌,在提防着我呢。但我又那在乎这些,江湖上的权力是凭自己的威望赢得的,以我现在江湖上的地位,只要能回到江湖,身上有没有朝廷的实权职位都无所谓,再说这布衣候在朝廷里虽然无用,在江湖草莽间招摇一番却是足够的。

对我做出这些安排的同一天,朝廷召回韦安石与魏元忠,入政事堂拜相,调陇州长史谢锦胜任扬州刺史,宋憬自请出任陇州长史的空缺,中宗与张柬之等政事堂宰相稍加挽留了一下,就批准了。

宋憬心中伤感,接到任命后立即将各项手续办了,第二天一早就离京而去,送行的除了我和张说还有马怀素这个御史台里宋憬最得力的属下。

“我以为即便皇上不加挽留,张相他们也当极力劝我留下,若那样的话,我宋憬纵拼得一死,也会留下与他们一同对付韦氏后族与武氏宵小,但张相的态度、、、、、、唉!”宋憬马前感叹。

张柬之虽有相才,一身傲骨也令人感佩,但就是为人固执,性格偏激。心胸相对于他所处的政事堂第一宰相之位而言也显得太狭隘了,政变后总理朝政,只重用桓彦范等一干神龙功臣,对其它大臣甚为排斥。先是与姚崇起嫌,现在又不留宋憬,而且听说他还试图阻止韦安石入政事堂,却被韦后压下,平白的让韦后得了韦安石一份恩情。皇上本就对他们一干神龙功臣起了猜忌,他又如此做为,让我对他的前景更不看好。

“中丞莫心伤,先到地方一阵,来日朝廷政局清朗后,再寻机回来就是。”宋憬点点头,与我三人抱拳互道保重后,登马携随仆离去,。

他背影渐远,我晃动身子,施轻功又追了上去。歉意道:“宋大人,本来你能到扬州的,是我托了张相、、、、、、”

“别说了,林生你的心情我明白,但在我眼中扬州陇州都是外放,并无差别,你不要再将这事放在心上了。只是你与碧瑶的喜酒我是喝不上了,唉!”宋憬感叹一句,接着突然双目一瞪,喝道:“你给我好好照顾碧瑶与灵灵,要让我知道你因为那谢家小姐或别的什么关家沈家小姐薄待了我的干女儿,我定不饶你!”

看他如此,我知他是真的没有怪我,心情一松,面带笑容大声道:“是,义父!”

宋憬听我喊他义父,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点下头,勒转马头,驾的一声吆喝,纵骑远去,几个随从忙纵马跟上,留下数道烟尘。

和张说马怀素会合一道回城,告诉两人我明天一早就也离开,并请他们不要相送,张说便提议找间酒楼为我饯行,我便未加推脱。三人来到瑞芳酒家,暧炕温酒,红泥小炉,马怀素也是性情中人,对时下后宫当政,武氏不除,及张柬之一干人的排外大为愤慨。我和张说先后送了姚崇与宋憬离京,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但将话题引到当日我与马怀素联手斩除二张羽翼升仙教的那次出使上,谈起那次两人配合无间,扫除宵小,马怀素又是另外一番慷慨激昂,未了却感叹现今局势,再难建立那样的功业。一席酒直喝到半下午,三人方各自带醉而归。

与马怀素这番交谈,让我知道对眼下时势担忧的不只是姚崇几人。

回到家里,发现查忆萍雯雯和王武已经收拾好行礼在等着我,我愣道:“不明天才走吗,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我今天去香山看望了父亲和丁大人,他们听了你的情况建议咱们尽早离开。父亲分析说韦后与武氏子弟绝对没有女皇与太平公主那等心胸与魄力放任何大哥你回到江湖,如今之所以放行,一是因为他们咱时腾不了手来对付咱们,二来何大哥你神龙功臣的身份也让他们为难,但最根本的原因是无论韦后还是武氏子弟,他们都对江湖不大了解,不清楚放何大哥你回到江湖的后果,一旦有懂行之人提点,朝廷很可能会变卦。”查忆萍说道。

我心中一惊,酒立即醒来,微一思索便立即道:“你父亲说得对,我们现在就离开,连夜回扬州!”

卷七风云变幻19我要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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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去时,秋风正紧,满眼秋色叶儿黄,而今归来,冬雪早融,春江水碧,夹岸扬柳抽新绿,莹莹翠烟笼御道。屈指算来,自去年离扬州赴西北,而今已四月有余,许久不见小蝶等蝶园众女,我这心里还真是挂念啊!

淮帮轻舟,沿运河滑行甚急,两岸扬柳翠烟飞速向后退去,丽日当空,迎面春风,虽仍带寒意,却更带一份清爽。前方远处,扬州城青黛色的轮廓已经显现在视线中。

“终于回来了!”我深吸一口气道。

身边查忆萍微微一笑,“何大哥你几次进京,每次都离开的殊不容易啊!”

我听了想起第一次上京赶考,未得功名,好不容易出使青州立下大功,再回洛都后却被太平公主羁绊,今次助张柬之发动政变再次立下大功,解除了太平公主的控制,却又为韦后羁绊,这京城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由感叹一声,“轻易莫进京啊!”

“何大哥你看,远处渡头,是不是小蝶和玲儿他们?”查忆萍突然指着远处渡口。

我顺眼望去,果然看见沈小蝶和关玲正挽手站于渡头,踮脚朝这边翘目以望,在她们俩身后是凌雨波和安碧瑶,还有小芸和小喜儿。

我点下头道:“是她们!”四个多月分别,如今乍见诸女,让我心头一阵激动。

“关家还是把咱们的行踪提前传到扬州了。”查忆萍笑道。

船到渡头,沈小蝶和关玲自是不顾渡口他人目光,纵身就扑入我怀里泫目欲泣,“何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他们说你要在京城做大官不回来了,师傅又看住人家不让去找你。”沈小蝶嘤嘤道。

没想到我那留于京城不再回江湖的谣言竟给这两个丫头凭空造出一份担忧,拍拍两人肩膀微笑着安慰道:“那谣言你们也信?留在京城不回来,何大哥怎么舍得留你们啊?”

说着目光望向安碧瑶和凌雨波,安碧瑶仍是空谷百合的空灵毓秀,凌雨波仍是一不食人间烟火的恬淡,只是那两双盈盈情目,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蝶园,沈小蝶脸上泪痕早干,就叽叽喳喳的活泼起来,“何大哥你把你的星主卫队藏那儿了啊?外面说你一百多人就扫平了西北商路上数万马贼,所有星主卫队的成员都是金刚不死之身,什么时候你带我去见见他们呀?”

“太夸张了,那有什么金刚不死之身,不过是因为他们穿了一身性能好的软铠而已。别着急,你早晚有机会见他们的。”我微笑道。

“哦,那京城今年上元节好玩吗,我听人说今年因为新皇登基,上元花灯办的可热闹了,连皇上皇后都跑到街上与民同乐,还将所有的宫女都放到了街上,所以满大街都是漂亮女孩子,何大哥你那么坏,肯定跑到街上勾引了好多宫女吧?”沈小蝶盯着我的表情很认真。

我不由气恼,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胡说什么呢?”沈小蝶以手捂头,眼里满是委屈,安碧瑶,凌雨波等人眼里都有了笑意。

查忆萍微笑道:“小蝶你这可冤枉了何大哥了,我们未到上元节就离开京城了,今年的上元花灯是什么样,我们还真没见着。”

我离开洛都那会儿整个洛都确实是都正忙着为上元节做准备,李唐初复,想营造一个太平盛世的景像,所以朝廷对这个上元节相当重视,让礼部全力筹办。只是我在京城那会儿因担忧即将到来的险恶政局,只顾忙活着从各方面布置后路,连年关都没在意,何况那个粉饰太平的上元节?

“没过上元节,那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在路上走了快一个月?”小蝶讶道。

“这就得问玲儿了。”我将目光转向关玲,关玲正自一脸诧异,不明白我们在路上耽误的时间长和他有什么关系。“玲儿你是不是过年也没回家啊?我们这次在淮阴可是被你母亲一顿好说,还被强留着代你陪了你母亲好几天”我说着心里不由得想起在淮阴被关老夫人一天天的挽留,还有那对我和查忆萍无微不至的让我们害怕的关怀,以及那话语间隐隐的对我还没娶关玲过门,就将关玲拐到蝶园的责备。我在淮阴受的这些尴尬都要从关玲这丫头身上讨回来。

关玲惊呃了一声,“哦,是吗?我年前回去过一趟的,在淮阴家里我就一个人,没人陪我玩,太闷了,所以就回来过年了,当时我和母亲说了的。”关玲扭捏道。她一个人在淮阴当然是没有在这边和沈小蝶小芸聚在一起呼啸来去过的快活。

“那你母亲怎么非要说是我将你拐走了?不行,明天就让人送你回去,拐带人口的罪名我可担挡不起。”我唬起脸道。

关玲脸上显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将目光望向了一边的查忆萍,查忆萍对我嗔道:“干吗呀,刚回来就戏弄玲儿,玲儿别听他的,没有的事!”

我脸上露出笑容,关玲意识到我捉弄她,扑上来拿拳头往我身上搬开捶打,“何大哥你太坏了,刚回来就捉弄人家。”

我呵呵笑着,任她在我身上闹了一会儿方捉住的小手正色道:“刚才是捉弄你,不过我是真得把玲儿你送淮了。”

关玲一愣,泫然欲泣,“为什么,我不想回去呢,何大哥你不喜欢玲儿在你身边了么?”

我微笑道:“回去可以再回来吗?等你再回来时,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而是凤冠霞佩,带着一船嫁妆回来,然后你就不能再对我叫何大哥,而需改叫相公了。”

我这句话一出口,不惟关玲愣住,一边沈小蝶和安碧瑶也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沈小蝶犹疑道:“何大哥你要娶我们过门?”

我朝几女郑重的点头,“这次回来,我再也不愿轻易离开你们了。”

沈小蝶是欢呼,关玲是发呆,安碧瑶眼带喜悦羞赧的垂下了头,凌雨波的眼中也闪过一抹亮色,迅即恢复平静。只有早已知晓,心理有所准备的查忆萍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几女的反应。

看到几女的反应,我心里暗叹一声,女人啊,一个名份,竟连凌雨波这等女子也不能脱俗。

虽然我早有娶谢锦婕过门的计划,但这个决定却是在我和查忆萍雯雯王武离开洛都后顺道前往香山拜访查庸生和丁忘忧时做出的。按查庸生的话,现在办一场婚礼,一来向朝廷表示我只想窝在扬州这江南繁华地做个依红偎翠的逍遥布衣候,以麻痹朝廷里对我心怀警惕之人,另外成家后,朝廷考虑到我有了家室之累,也会进一步放松对我的提防,再则就是娶谢锦婕过门,正式将谢家和我绑到一起。谢贤古一代大儒,桃李满天下,在整个江南士族中有着绝对的威望,朝廷里无论谁想要对我不利,都得考虑一下掌握天下舆论的士子们对谢贤古的崇敬之情。

而我还有另外一个考虑,就是借这次婚礼召集群雄,在江湖上做一些布置。现在想再像查庸生那样再开个武林评书会是绝不可能的了,婚礼倒是一个很好的掩饰。

“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回去?”怀里的关玲柔柔乞求道,眼里满是春意。

“当然是过了今晚再走,你今天想走,我也不能放你啊!”我哈哈大笑道。

据古礼《礼记。士昏礼》,娶亲的正常程序应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步一步步的来,但我这次娶亲现在已不仅仅是单纯的娶亲了,内里还包含有其它内容,而且我与谢锦婕也早已多次耳鬓厮磨,相熟之极,像那问名纳征什么的便全是虚套的过场了。是以回扬当天下午拜访谢家时,我便直接越过前四步,进行第五步请期,想和谢贤古将日期定下。

谢贤古对此草率做法不喜,在我解释原由后虽答应下来,却还是提点我定下日期后,前四步还要补上,我只好唯诺答应。与这等士族大家通婚就是麻烦,那如江湖儿女,定个日期,带上嫁妆,双方亲朋好友聚到一起山吃海喝一顿即完事,或如许君绝与鱼儿那样,几条鲜鱼,半近黄酒,请一证婚人便可。

最后将亲迎之期定在了四月十八日,今天二月初八,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准备过来了。

第二天送走关玲我便开始为自己的婚礼忙活起来,一开始还真是毫无头绪,只知道事情很多,却不知道该忙些什么。雯雯,查忆萍,凌雨波和安碧瑶他们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沈小蝶那丫头送走关玲后早跑回家里端从闺房等着做新娘了,再说她就是在也是只会捣乱。

末了灵机一动,到谢府将现居于谢家的姚崇夫人请到了蝶园,由她来帮忙筹划。结果这姚大嫂子到了蝶园,查忆萍和雯雯她都是见过的,倒没什么,但看到安碧瑶和凌雨波,为二女美貌所惊,目眩神秘中悄声问我,“林生啊,这两个也是你将要娶过门的吗?”

我点点头。

姚夫人便大讶道:“这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住在这儿,不赶快回自个家去早做准备?”

我尴尬道:“唉,这个,她们俩人个都是命苦之人,早没家了,这儿就是她们唯一的家了。”

姚夫人点点头,“哦,原来这样,那也得在外面找个地方先安置着,等迎亲那天再一并迎过门来呀。”

于是安碧瑶和凌雨波就一起搬到了我原来在城南居住的蝴蝶居。那儿本来是被叶先生占住的,但叶先生现在正陪着萧远兰在外面帮我打理生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而查忆萍则搬到了李夫人粉书院去。蝶园一下子冷清下来。

“唉,嫂子你看,本来还有她们几个给你打下手,现在人全被你赶走了,就剩我和雯雯帮你了。”我说道。王武一早就被我派出去通知李虎李婶,并到星星谷去接老李了。

姚夫人点头道:“嗯,人手是少了些,但人手再少也不能让新娘子来忙这些事呀!”

我心道,得,新娘子都娇贵,全到一边享清闲了,就剩我这新郎倌带一丫头在这忙活了。

“唉,林生,你得先告诉我你这次到底要娶几个新娘子,都是谁家姑娘,然后我才好帮你做筹划啊!”姚夫人道。

我忙掐指算来,谢锦婕,萧远兰,查忆萍,崔梦心,沈小蝶,关玲,安碧瑶,凌雨波,然后我看一眼身边的雯雯,吱唔道:“八九个吧!”

姚夫人眼睛一瞪,“什么,八九个,到底八个还是九个,有你这样做新郎的吗,娶几个新娘子都不知道,锦婕怎么就搭上你了?”

雯雯在一边扑哧笑出声来,“姚夫人你别听他瞎说,是八个!”

我在心里叹口气,早在离开查庸生丁忘忧隐居的香山后,我便征询她的意见,是否也给她一个名份,她却执意不许,“星影就是星影,是星主的影子,宗主的侍婢,你见以前历代星影那有嫁给星主的?”

当时我无语,只是请她再好好考虑考虑,本来还想等李虎和李婶到来后再帮我劝劝,现在看来这丫头还真是心意坚决啊!另一个不肯要名份的人是红玉,昨晚拜会李夫人时托她问红玉意思,得到的回答是:“但能有一房容身,可与生平仰慕之萧仙安大家相伴即可,要甚名份,来日反受其累。”

我在心里感叹真奇女子也的同时,也感谢上苍让我得到如许红颜相垂青。只是我这次娶亲愣是没能凑出九这个吉数。灵灵虽然有心,但她现在又要为我做线人,又要给明月楼做台柱,现在就将她纳入房中,殊多不便。

“八个,一次娶进门八个,林生你也够可以的了。”姚夫人道,“那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准备六份彩礼,让媒人分别去给八家下聘,办得再简省,下聘定亲这一条是绝不能缺的,你也得顺便告诉人家女家迎新的日期吧。”

我诺诺点点,“可是嫂子,我没有媒人啊,和锦婕本来是准备了一个媒人的,就是姚师兄,可现在姚师兄他也不在啊!”

姚夫人不由得气结,“算了,算了,先把彩礼准备好,下聘的的人你再自己考虑吧。”

我先想到查庸生,在香山时我也邀请了他来喝自己女儿的喜酒,他却没答应。只好找别人了,下聘,叶先生倒是挺合适的,只是可惜还没回来。

“然后你还要想好要邀请的宾客的名单,发出请柬,再然后你有些亲家不是本地的,你要在城里找好地方安顿他们,娶亲那天才好将六人一起娶过来,再之后就是布置你这个蝶园,置办酒席等等。”姚夫人接着说道。

在姚夫人这儿受教后,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蝶园,然后就立即就跑到红粉书院向李夫人要了香婶及其它几个大妈大婶回去给姚我那位姚大嫂子做下手,然后又到沈家跟沈伟程讨了沈河等一批能干的下人到蝶园里跑杂外出采购,再加上蝶园原有的十几个仆妇,人手总算是够了。

晚上我和沈啸天商议将要邀请的宾客的名单,“江湖上的朋友是不用邀请的,只要你消息传出去,该来祝贺的自然会来。只须给《名门录》上有名的帮会门派一家下一张请柬就是。”沈啸天道。

我想想也是,然后又有些心惊,“那您看到时候大概会有多少江湖朋友过来啊?”

沈啸天微笑一下,“撇开我和关帮主崔教主几人的面子不谈,就只冲你这个布衣候一人,规模也不会低于去年那个评书会,再加上谢家以谢老爷子的威望,那人数也绝对少不了,若再算上冲着什么箫仙安大家,凌仙子以及琴圣琴圣弟子来的,应该能赶上去年的扬州花会了。”

“什么?”我痛苦的呻吟一声,“那我小小蝶园那儿放的下啊?”

“扬州城的酒楼茶馆多的是,包下几座就可以了,反正你外面有个大金矿,身边又有一个比金矿更能来钱的赚钱神手萧远兰,有的是钱!”沈啸天笑道,他这要嫁闺女的人看来心情很好,竟有心情开我玩笑。

萧远兰确是经商天才,这么短短四个月她已经借助万家原有商业体系的帮助和莫提马在全国各大城市都筹建起了莫何货栈的分栈,总栈则设在扬州原萧家金银器皿店的旁边。连那个金矿也被她纳入了莫何货栈的商业体系,连出两批金,她都组织工匠加工成型后批给万家,远销南洋,国内则只经营西域进来的精品金银器。同时各货栈也一边收集丝绸茶叶瓷器等国货或向西运往西域,或向北批给慕蓉家转销高丽新罗诸国,一边经营西域毛毯,高丽人参等等宇外奇珍异货。另外也接手万家从南洋带回的蚌珠,檀香等直接运往西域,或将西域内陆货物转给万家运销南洋,从中获取巨额利润。可以说,一个商业帝国已经在她手里成型,这为我带来滚滚财富。让我再不用为经费资金什么的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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